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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已有 463 次阅读  2016-05-10 09:18   标签微软雅黑  center  normal  black  white 

两棵皂角树

 

杨 正 平

 

川北农村生长一种树,叫皂角树。在我的记忆中,我见到的最大皂角树,是我家乡太平山下一家院子房前的那棵,树高数十米,蓬冠宽阔,枝叶茂盛,夏季常有闲人在树下乘凉、聊天、荡秋千。树杆粗壮,可以三四人手牵手合抱。根系发达,根底扎得很深,露在表层的根筋,被人滑得溜光。我们不能准确判断其树龄,从表面上看应该也是几百年历史了。可遗憾的是,那棵皂角树,后来有商贩上门买走移栽到外地了。
   长大后我走进广元老城,在政府街利州宾馆大院内也有两棵皂角树,虽然没有家乡太平山下的皂角树那么高大和繁茂,但它有着特殊的背景和意义。
    广元古称利州,位于川陕甘三省结合部,地处长江第二大支流嘉陵江上游,是我国历史上唯一女皇武则天的故乡。利州宾馆大院,曾是古时“官衙”所在地。1949年广元解放时,县委机关设立于此。门前的街道被命名为“政府街”,两棵皂角树生长在院内正中的一栋三层木楼前。两树之间相距六七米,高度差不多,超过了三楼房顶;一棵树大,另一棵略小,一高一低,如似两个同胞兄弟相互依靠,健康生长。这里自1956年后一直是广元县委招待所,1985年广元建市后为“市委招待所”,也叫“利州宾馆”。院子虽然几次维修改造,那栋三层木楼也被拆除,而皂角树依然蓬勃生长。后来利州宾馆改制给个人经营,更名为“利州大酒店”。原来的老房子再一次重新规划建设,但皂角树还是原地完好保留,在树的左侧立还立了一座巴金石像,石坐下面四壁分别镌刻着巴金简历、古利州地形图,以及巴金著作中有关广元的文句摘录。
    巴金,本名李尧棠(19042005),字蒂甘。是中国杰出的现代文学家、出版家、翻译家、社会活动家、无党派爱国民主人士,中国最具影响的文学家之一。19041125日出生于四川成都一个官僚封建地主家庭。自高祖父李介茬从浙江嘉兴到四川,至巴金这一辈定居成都已有五代人。巴金出生时正是家庭最兴旺的时期,三世同堂。巴金的父亲李道河,是一个性格温和宽厚、安分守己的人,清代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到广元任清朝最后一任县令。当年巴金5岁,随同父亲李道河和母亲陈淑芬离开成都,沿着古驿道,来到广元县。成都至广元四五百里路程,步行、骑马、坐轿、乘船,花了二十多天时间全家才平安到达。巴金在广元度过了两年多的童年生活,1911年,辛亥革命前夕,随父离开广元回到成都。
    19368月,时年32岁的巴金出版了作品集《忆》,其中一篇《最初的回忆》对他在广元生活的情景作过不少记载。晚年他躺在病榻上所著《随想录》作品中,还多次提及对广元的印象。他在《我的回忆》中自述道,“在我的模糊记忆里,广元两个字比较显明地时时现了出来。”

广元衙门内有一堂、二堂、三堂、四堂,里面还植有草地、花园、桑树等,风景相当优美,算起来大概有六七进。在广元时,一家住在衙门内的三堂里,最初让巴金和母亲睡在一起,那是一架清代的雕花架子床,夏天挂的是罗纹帐,冬天则换上白布帐,室内方桌上放了一只清油灯。母亲对巴金的教育花了不少心血。母亲给巴金和两个姐姐、哥哥亲手装订了小白纸本,差不多每天都给孩子们手抄一页娟秀小字的诗词。晚上,巴金在清油灯前的方桌上靠着母亲读写或背诵小本上的诗词。父亲安排了服侍他们的老书童贾福,专门聘请了为兄弟姐妹五人教书的刘先生,还从成都带来了照顾他们日常生活的佣人杨嫂。教书先生很温和,学识渊博,教学有方。巴金和他的三哥同坐一根条桌前,(三哥李尧林,曾留学日本,回国以后当过南充知县,辛亥革命前回到成都),老师教认方块字,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刘先生从不骂人,巴金有时背不出书,先生也不生气,只是叫慢慢重读直到背得整篇课文。刘先生很能干,能绘地图,能画图画,画出了小巴金梦想的有山有洞有狮有虎有豹的优美图画,使巴金和他的哥姐们从小受到艺术的熏陶。巴金在广元经常随三哥去四堂后面玩耍。热天的下午,他睡在高高的干草堆上,半睁着眼,望着下面草地的鸡群嬉戏,在他幼小的心灵里鸡也是很有兴趣的。衙门左边有排平房,最后一间是鸡房,里面有一排鸡笼。每天小巴金只要一起床,就要叫丫头香儿陪他到鸡房去玩。他和香儿把一个个鸡笼揭开,一只只按顺序点名,什么大花鸡、凤头鸡、麻花鸡、乌骨鸡……然后给它们撒些米喂了,才进书房读书。傍晚时,又爱同三哥,香儿一道去把鸡一一赶进鸡笼,再清点一次鸡名,没有丢掉一只才放心。巴金的母亲在广元的日子喜欢养蚕,小巴金也迷上了。常常夜深了,还拿上灯下楼去蚕房看桑叶是否稀少。巴金那时年纪很轻,但已和大人差不多了。那种日子过得真有味。在县衙里,小巴金的生活带着许多奇幻的色彩。他跟父亲走过广元不少的高山大川,看见过好些不寻常的景物。
    巴金虽出生官僚家庭,父亲当时是广元的县令,但他从不歧视劳动者。家里有不少仆人、轿夫,他常在马房里、轿夫的床上、烟灯旁,听贫穷瘦弱的马夫、轿夫讲故事。他看到跪在下面受审犯人用刑时大声呼喊“小人冤枉啊,冤枉!”,心里想“放了他们吧”,然后就对母亲讲,母亲再转告给父亲。杨嫂专门经管巴金和他三哥生活,巴金对她很有感情。一有机会,便到杨嫂的房中听她讲故事,因为“她的故事”比什么都好听。巴金的母亲在广元生了他的二妹后,杨嫂就搬进巴金兄弟屋里照料。杨嫂很爱清洁,不许乱吐口痰,不许在床上翻筋头,房间、床铺每天都是干净整齐的。晚上要睡时,巴金和他的三哥只要看见杨嫂正要放帐子,兄弟俩就齐声嚷:“你不要走开,给我们讲个故事!”杨嫂就用故事作为催眠曲,让兄弟俩在美好的幻想中进入梦乡。后来,杨嫂得病,经医治无好转,最后精神失常死去了。这对巴金幼小的心灵打击,他在文章中写道:“像这样的好人怎会生这种病呢?那时候在广元似乎没有一个好医生。”这些善良的人们、美妙的故事、不幸的境遇,在小巴金的心里开始播下了文学的种子。后来巴金以杨嫂为原型写了短篇小说《杨嫂》。
    从这些文字里能够看出,巴金对广元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并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在后来的回忆录中写道:“在广元三年的生活我过得很愉快,因为这里人人对我很好。”广元是巴金人生的重要驿站,对巴金的人生道路和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20141125日,我参加市作协在利州大酒店举行的“纪念巴金100周年座谈会”,又一次走进广元老城走过政府街,走进老院子走近皂角树,倍增对巴金大院的敬意,倍增对巴金的怀念,倍增对皂角树的亲近。这里既是有着1600多年设置“衙署”的原址,也是巴金童年生活过的地方。我对利州大酒店这个院子很熟悉,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参加工作后,出差、开会或学习,常下榻利州宾馆,熟悉这个地方,熟悉这条街道,更熟悉这两棵皂角树。利州大酒店借以名人名气打造“巴金主题文化”的游客接待中心,在院内不仅树立了巴金像,还制作有巴金与广元相关的图文宣传栏。人们把这个院子称为“巴金大院”,将这两棵曾陪伴和见证巴金童年生活的皂角树称为“巴金树”。这两棵历经上百年的普通而不寻常的皂角树,长得葱郁茂盛,青翠挺拔,还被市政府列为“古树名木”,挂上了“巴金树”的牌子。凡来广元观光旅游的外地客人,都会慕名走进老城,参观“巴金大院”,瞻仰巴金坐像和“巴金树”,怀念巴金先生。

人过中年,逾增怀旧感。村口的那棵老皂角树,常牵动我儿时的记忆。广元老城,是老广元人永远的怀念。每当我走进老城,穿过拥挤的大西街和政府街,总想跨入巴金大院的大门,多看一阵那两棵与巴金有着密切联系的皂角树,脑子里也会立刻闪现出童年巴金和三哥在皂角树下玩耍逗乐的影子。
                              

2016年五一节  于东坝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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