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
                      

灯是人类最好的伴侣。有灯为伴，光明无限。那些关于灯的记忆，连岁月都消融不了。
    灯是夜的招牌。华灯初上，夜便开始。在灯下，捧起沉甸甸的书本，眼睛和心灵一起在灯光中驰骋飞舞，十分惬意。偶尔，这样的场景也真是稀罕品。

打开记忆的阀门，有很多以灯为伴的画面，辉映在斑驳陆离的人生碎片上。
    看见的第一盏灯是煤油灯，那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便有的。那是晚秋的深夜，妈妈忍住剧烈的疼痛，眼泪伴着昏暗的灯光顺流而下，在外婆和爸爸的祈祷和呵护中，才平安地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当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是光明。

煤油灯陪伴的日子里，写满贫穷的色彩，也留下珍贵的记忆。八五年秋天，我开始读小学了，每天晚上都有爸爸和煤油灯光陪伴我写作业。家里的煤油灯是舅爷送的，上有透明的玻璃灯罩，下有葫芦形的玻璃底座，稳稳当当，亮堂堂的。爸爸教我学习是特别耐心的，他粗糙的大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教我写汉字，横平竖直，就是那个时候记住的。还一遍一遍地教我背课文，不厌其烦，他说背会了再听老师讲就学得快学得好。学习任务完成了，还有奖励，这时候才有机会听到他流利地讲述《孔融让梨》《孟母三迁》《铁棒磨成针》这样的故事。

上学是快乐的事儿，而从上学那时起，漫漫黑夜，我被他们隔离出来，晚上要一个人睡。秋叶风中舞，星月伴孤独。每当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半小时左右，突然被屋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惊醒，轻轻睁开眼睛，只见父亲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于是便立即半闭眼睛，享受他细腻的温柔，一只手抚摸我的脸颊，另一只手给我盖好被子。爸爸的手，像轻柔的冰块，总是把双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暖和一会儿，才靠近我的脸。爸爸害怕惊扰我，才没有点煤油灯照亮，甘心情愿在黑夜里摸索。而小小的我，在那时，分明看到一盏灯在我心中越来越明亮。
    八六年九月，村里通电了。邻居们都买25瓦的电灯泡，而爸爸就买100瓦的电灯泡，说是家里人多，晚上都要用灯光，功率大灯光就亮一些，照得远一些。秋收的玉米穗堆满地，奶奶每天晚上都要借着灯光撕去玉米穗的外壳，一个个金灿灿的玉米棒子比灯光更惹眼。爸爸约定俗成地给我检查作业，帮我纠错，指导预习，检查背诵，很多诗文都是在那时候背会的。

在那样的年代，很多孩子都没有书读，没有学上，而我的爸爸给我创造了最好的学习环境，用他暖暖的爱为我燃起了生命的灯火，陪我长大，伴我走远。我的父亲是农民，他没有钱给我买华丽的外套，没有钱带我去大城市旅游，没有钱给我买稀罕的玩具。但是，任何时候他都愿意陪伴我，满足我，指导我学习，教会我努力，这对于出生在偏僻的山旮旯里的我来说，该是多么幸运啊！

九二年九月，我离开老屋，离开爸爸，外出上学，漫漫长夜，孤灯陪我度过。在静静地灯光里，我做功课，写日记，读名著；常有一些画面如电影般挥之不去，那土房子，木格子窗户，弯弯曲曲的山路，爸爸的脊背，粗糙的双手，精彩的故事，都在我那追逐梦想的路上清晰回放。关于父亲的记忆如一盏长明灯，在有我的地方熠熠生辉！
    台灯下，我一个人静静地掰着手指头细数流年，离开煤油灯已经整整三十年，对于年过花甲的父亲，灯下的那些记忆多像一部绝版的电影，刻在他的的心上，永远都播不完，道不尽，定格在遥远的小山村。父亲陪伴了我三十多年，哪管黑夜，还是寒冬，默默陪伴；他的光芒驱散了我人生路上的黑暗，照亮了我光明的未来。

汉江河畔，灯火阑珊，父亲银丝泛滥，笑容安然。灯的眼睛，永远明亮，向着远方！

2016年10月6日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