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谒不争之人

文/陈益鹏

本来是冲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去的，想看一看他笔下的那块土地到底有多么神奇，竟然能生长出那么波澜壮阔的雄奇故事，却不料半途被一座气势恢宏的陵园吸引住了，忍不住跳下车来，从“西园”大门而入，想要瞧个究竟。

门内，花圃、水景、龙柱，一个花园式的庭院。抬眼望去，在一个高差约六七米的平台上，建有一座以木料为主材、造型古朴、装饰另类的食府大楼。大楼北面即为陵园地界。陵园门前，是一个宽大的停车场，靠边停放着一长排观光游览车。想必周末或假日，这里也会有不少的观光客吧。广场北缘，高耸一柱造型别致的塔碑，塔顶上立着一个凌空欲飞的白鹿。碑上刻有陈忠实先生的手书“白鹿原”三个金色大字。此地居高临下，北望可将陷在谷底的浐灞新城尽收眼底。陵园大门朝西，右边墙壁书有薄太后生平简介；左边墙壁上刊有一幅水彩画，内容与薄氏教子有关。进得陵区大门，薄太后陵即展现在眼前，其封土底宽顶窄，四方四正，看上去形似秦始皇陵，只不过规模要小很多。陵前存有清代陕西巡抚所立石碑一方，上书“汉薄太后南陵”几个大字。薄太后陵于1957年5月31日被公布为陕西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近年来，政府对陵园进行了保护修缮，砌起了围墙，修建了大门，园内种植花草树木绿化美化，铺设了神道及通往陵山顶端的台阶，方便游人登陵游览。墓碑前放置了一个方形大铜鼎，鼎中常有点燃的香烛。这是附近村中的老太太上陵留下的，老人们常来陵前燃烛焚香，祭拜薄太后。

那么，薄太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又何以深受百姓拥戴呢？

据史书记载，薄氏是汉会稽吴县（今江苏常州）人，出身低微，秦末诸侯纷起，魏豹称王，薄氏家将她献给魏宫。刘邦灭魏，她成为汉军俘虏。刘邦打败楚项，统一天下之后，薄姬被送到汉宫里的纺织房当织女。有一天，汉高祖刘邦经过织房，看到薄姬长得不错，就纳她入后宫。但是汉高祖后宫的妃子很多，很长时间并未宠幸于她。后来，薄姬也只是在儿时好友管夫人的帮助下，才勉强得到过一次宠幸，之后又被刘邦忘到脑后，直到刘邦去世。然而，也就是这一次宠幸，便使薄姬成了西汉文帝刘恒的母亲。

刘邦死后，吕后专权，先后谋杀掉刘邦八个儿子中的六个，其中惠帝刘盈是她的亲生儿子，之外还有刘肥、赵王刘如意、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燕王刘建。凡被刘邦所宠幸的妃子也多被杀戮或监禁。薄氏因在刘邦生前早巳失宠，且未与吕后结怨，形成竞争。同时在薄姬的影响下，刘恒也没有太多的惦记皇位，所以母子得以幸免于难。吕后允许她和儿子代王刘恒同去代国（今山西），成为代国太后。公元前180年，吕后死后，大臣们议立汉嗣，他们鉴于吕后时期外戚专权，对继嗣外家选择非常严格，终于以“薄氏仁厚”为理由，迎立刘恒为皇帝，尊奉薄氏为皇太后。薄氏身居尊位后，从不擅作威福，尤其对股肱大臣，颇能尊重和爱护。一次，有人诬告绛侯周勃谋反，文帝轻信谗言，要将周勃交付审判。薄太后大怒，摘下帽子掷击文帝，斥骂道：绛侯当年掌握着皇帝的玉玺，统率着朝廷禁军，他不在那时谋反，现在退居为小小绛县的列侯，反而会谋反吗?由此可见，她在政治上相当精明。薄姬崇尚道学，崇尚无为自静、顺其自然。其一生与世无争，凡事包容，为人忠厚，母仪俱足。这也是薄姬之所以能在吕后专权时期得以保全性命的原因所在。

深得母后教诲的汉文帝对其母后十分孝敬，薄姬成为皇太后之后，汉文帝以皇帝之尊，仍然对母亲孝顺如初。薄太后曾经生了一场重病，时间长达三年之久。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然而，文帝刘恒却打破了这句话。三年中，他每天都要看望母亲，常常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陪伴在旁边，凡是御医送来的汤药，刘恒都要亲口尝过，确认无误，才会放心给母亲喂下。为此，他也成为让中国人传颂至今的“二十四孝”中的第二孝。在今白鹿原通向陵园封土的墓道两旁，即排列着二十四尊石雕，上面雕刻着“二十四孝”的感人故事，看后无不令人称赞。文帝在位二十三年，一直为薄姬尽为子之道。公元前157年，文帝先于薄太后离开人世。临终时，他对于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深为抱憾，反复嘱咐妻子窦皇后和儿女们一定要对薄太后尽孝。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刘恒要求将自己的陵墓照“顶妻背母”的方式安置方位，以示自己死了也要尽孝之意。

汉文帝刘恒不仅是一位大孝子，其政绩也可圈可点。他在位期间，执行“与民休息”等仁治政策，并减轻地税、赋役及各刑狱，使农业生产等得到发展；在政权上削弱诸王侯势力，以巩固中央集权。旧史家把他同其子景帝刘启统治时期并举称为“文景之治”。

据《汉书外戚传》记载，因薄太后陵在汉文帝霸陵之南，故称“南陵”。文帝母薄太后“孝景前元二年(公元前155年)葬南陵”，“以吕后是正嫡，故不得合葬也”，吕后和其夫汉高祖刘邦一同葬在渭水北岸的长陵。薄太后因生汉文帝刘恒而名垂史册，更因其通医术、乐善好施、教子有方而赢得老百姓的尊敬和崇拜，千百年来，她的传说和故事一直为世人所传颂。

站在陵前，仰望高大的封土堆，会让人联想到那句“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是人们用《道德经》中那句著名的话语，对埋在封土下的主人公能够躲过吕后的血雨腥风保全性命，最终成为皇太后的传奇经历的总结。

有道是：有心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有些事情，可谓命中注定，是你的就是你的，躲都躲不掉；不是你的，你争也争不来。与其用尽手段，残害他人，谋求私利，不如顺其自然，心存仁厚，知足知恩更让人安心，也更受人敬重。尽管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但薄太后的为人之道和高品大德，在今天的社会看来仍不失为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