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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走好!

5已有 1036 次阅读  2014-12-07 10:13   标签突如其来  center  style  长子 

 

二哥走好!

文/陈益鹏

 

就在昨天,2014年12月6日,我的二哥,他走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心头一颤。二哥的音容笑貌倏然浮现在眼前,多年的往事,也一幕幕从脑海里涌出来。

二哥名叫陈益新,小名路儿,是大伯的长子。在他出生之前,大伯娘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子,养活两个,丢了一个。直到有了二哥,大伯提着的心,才算放下了。这标志着他那一房人不会绝后了。尽管女子也是后人,但在农村人家,没有儿子就意味着断了后,没人承继香火。所以,二哥的到来,是大伯的骄傲,也是大伯的希望。为了表达这份希望,大伯给二哥取的大名中带了一个“新”字;为了保佑二哥在扎住人根之前不被病魔夺走,大伯按照当地风俗,给二哥取了一个叫“路儿”的小名,意即是从路上捡来的儿子。除了借名取吉之外,还调口让二哥管我的母亲叫妈妈,管我的父亲叫爸爸。一经调口,命中的风险和不恻也就随之改变了,消除了。多么美好的愿望啊!

因为有了“调口换称”这层关系,二哥每次到我们家,都会受到与其它堂哥堂妹不一样的对待,他也俨然是我们家的一个成员,凡需出力跑路的事,如背炭、送粮之类的下力活,大伯都会吩咐让他来做,二哥更是乐于领受这个差事。每逢父亲的生日,如大伯来不了,就会委托他背着腊肉提着活鸡,跋山涉水赶到我家。见了我家弟兄姊妹,也自觉的以大哥哥的身份说话、做事。你再怎么“欺负”他,他也只是呵呵地笑,从不会还手敲打你一下。

二哥比我整整大了将近十岁,之所以称他二哥,是因为按房族排序,二伯家的大哥陈益安比他大。在他之后、我之前,还有三哥、四哥、五哥。我们是一个大家族,大伯和二伯家各有八个小孩,家庭负担很重,除了大哥上过安师学历较高而外,其余的十五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念过多少书。作为家中的主要劳力,二哥只上了两年学,就回到家中,跟随大伯一起务农,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别看二哥文化浅,却常常拿他从老辈人那里听来的古训教导我们几个顽皮弟兄,有时,我故意和他唱反调,逗他气愤,逼急了,他也会挖苦你一句:“你是市民有啥了不起,市民也得靠我们农民种地养活!”他想拿这句话剌一剌我们,意在提醒我们,别瞧不起他这个农二哥!

除了一年四季下地劳动,二哥还做了两件与文化有关的事。

第一件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当时学校正盛行学黄帅、当闯将,搞批林批孔运动。正在学校上初中一年级的我,想当闯将却又找不到斗争的目标。恰好,听伙伴说,老家大院有一个姓冯的老人曾说过“林彪倒是该批,孔子有什么错?简直是胡来!”这样的话。竟敢有人攻击批林批孔运动,这还了得!我兴奋不已,终于找到批斗的对象了。于是,我伙同大院其它几个弟兄,趁那个老人不在家,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在他的大门上方。岂知,浆糊还没干,就被闻讯赶来的二哥怒气冲冲地撕掉了,还把我们哥儿几个臭骂了一顿。我当时想不通,二哥何以对这件事如此上火,何以如此袒护那个老头。后来才明白,那个老人很会讲“古经”,什么三国呀,水浒呀,薛仁贵征东、薛刚反唐呀等等,满院子的人都喜欢听他讲。二哥不仅喜欢听,更是心甘情愿帮他干农活,处处维护他的名声。可见二哥从骨子里对文化和文化人是何等尊重!

第二件文化事发生在两年后。那年,他去小沟公社给我父亲庆生,晚上睡觉前,他给我透露了一个秘密,说他恋爱了!他想要的那个女人是和他一个大队的,姓戴,高中毕业,民办教师。他自知有差距,却又不肯放弃。为了博得人家的芳心,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些花鼓词,抄录在一张白纸上,让我看。我还记得其中有这样几句:

燕子衔泥口要稳,纸糊的灯笼要小心……

莫学辣椒红了脸,莫学花椒黑了心……

他两眼放光,面色潮红,求我帮他改改那封情书。我明知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前景不容乐观,但见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诚恳,我心软了,不想打击他的自信心,于是就按我的想法给他顺了顺,鼓励他勇敢地将这封情书递出去,不管成不成,毕竟梦想过,追求过,可以问心无愧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交出那封情书没有,而最终的结果是,他俩并未走到一起。二哥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他很快从苦闷中走出来,找到了另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女人,并拥有了一个儿女双全的幸福之家。

二哥那晚留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至今还能记得他既甜蜜兴奋又略含羞臊的样子。

自从参加工作离开家乡后,就很少再见到二哥了。

前年春节,回老家祭祖,顺便到二哥家去看了一下他。他现在早已从老屋场那间破旧的房屋里搬迁到河边居住,一儿一女颇为能干,都在外地打工,两层瓷砖贴面的小洋楼就是靠儿女们辛苦打工赚来的钱修造的。那会儿,他的身体状况就不好,神志一时清楚,一时模糊,几次病情加重差点离去。药也吃了,针也打了,还到安康市医院治疗过一段时间,效果都不怎么理想。而这一次,却是因为不慎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二哥的生母还在,已年逾八旬,前年大女儿陈益方已先她而去,这一次,大儿子也未及送母归山,自己倒先走了。怕老母亲扛不住这个打击,家人不敢把这一变故告诉老人。

人至暮年,犹如秋天之麦穗,色黄了,垂头了,也就该收割了。到了明年春天,又会有一茬新苗拱出泥土。苗长一季,人活一生,路,都是这么走的,人人都有这一天,只是早晚而已,认清了这个理,也就可以坦然面对了。所以,对于二哥的得福未享,即撒手西去,悲慽是必然的,痛心是真实的,但我不准备号啕,也不想保持沉默。就以此文表达我此时的心情和对二哥的敬重吧。

天堂有路,二哥走好!

                                                2014年12月7日1点02分于西安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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