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到大学，我上了13年学；大学毕业后工作至今，屈指一算亦有13载了。在如今知识膨胀频繁更新，信息高速公路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时代，常常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极想回到学校进修学习，滋补一番，重温问教于老师、切磋于同学的校园梦，但由于工作繁忙，眼下不可能旧梦重圆。聊以欣慰的是我有一个自学的家庭氛围，亦有一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同学，她就是我的女儿。

也许受家庭环境影响，女儿打婴儿时，就爱图书，当然那时还谈不上看书，而是无事乱翻书，充其量是被书中美丽的图画吸引住了。后来入了学前班、上了小学，随着识字增多，方读起了文字书，不懂的地方常跑过来问我。起初，我不费什么便回答了她，后来有的问题也令我搔首抓耳，思索琢磨，甚至去求助于工具书或别的参考书。有一年，她的眼睛近视，配了矫正眼镜，坐在门口平视远方，便让我给她讲故事。口笨舌拙醋溜普通话且不说，没有多久，我肚里的墨水便让她吸收殆尽，无奈，只好从书中汲取新的营养，炮制成适合女儿口味的快餐，以满足她日益增长的知识需求，对于我而言，自然如孔夫子所道：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到了小学二年级，女儿转学到西安小学，接送女儿成了我捎带性(上下班路过)的硬任务。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坐在车子前边的女儿常问这问那，直问得我张口结舌回答不上，只好将功补过给她编个故事或笑话以应付差事。渐渐我的大同小异的故事已满足不了她，反过来，她倒给我讲起了从书中看到或从课堂上听到的故事、童话和寓言，还时常给我出谜语让我猜，或现蒸现卖出题考我，或和我玩文字智力游戏，让我脑筋急转弯。殊不料，有时还真被难住了，败在她的手下，这时她好不得意，以胜利者的口吻告诉我答案，并以此要求奖赏。

到了三、四年级，女儿的作业越来越多，难度也越来越大，老师也要求家长要负责检查并签名。我数学没学好，只好让贤于妻，请她分管女儿数学作业；我呢，看女儿的语文作业并辅导作文，或准确地说是和女儿教学相长、共同探讨，譬如有的同义词、近义词、反义词的选择，有时两个人选来择去，争论半天才达成共识；又如写话或作文时的遣词造句，反复切磋琢磨方觉合适。女儿好作文，有时她独特的儿童语言唤起我对童年的美好回忆，使我童心大发，浮想联翩，我的一些“城南旧事”的习作当受此影响。去年在全校作文竞赛中，女儿获得一等奖，并成为某少儿杂志的特约小记者。今年女儿在区上“爱祖国，迎回归”作文竞赛中荣获本年级一等奖。相比之下，我这个老编辑的文章尚未获得一等奖，惭愧之际不禁暗自发奋，不获一等奖决不罢笔，不然，何以为女儿垂范树立榜样呢?

在家长和老师的鼓励下，女儿写了四年日记，记过的日记本已有七八本。开始也写得很简单，逐渐地记得细起来，从几十字到数百字，而且学会抓重点，浓笔重彩写那么一两件事，其他则一笔带过，有的日记可以说就是一篇写话或作文雏型，为了锻炼和写作能力，我鼓励她放开写，对她日记中一些必要的无虚构和夸张，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比之下，与女儿相比，近几年我的日记是越记越短了，前两年，从日记中还演义了随笔，近一两年已后继无文了。反躬自省，不无惶恐。在鼓励女儿坚持记日记、记好日记的同时，我也是在自励啊。有时我批评女儿日记太草率简单，女儿反唇相讥：你才记了几行？当我督促女儿坚持记日记时，女儿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诘问我：你的日记记了没有?若我没记，我便乖乖地回到写字台前以身作则了。日记不写完不再吭声，身教胜于言教嘛。

从上学期始，每星期天，女儿选学奥数、作文、绘画等课，送走女儿，我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床上，想着读点什么，写点什么，练点什么，不仅为了安慰自己，而且旨在应付女儿．保持和女儿做同学的资格，不然，就有可能从过去的老师、现在的同学沦为女儿未来的学生。每当外边精彩的世界诱惑得我心摇神动时，或取得些小成绩忘乎所以时，或留恋歌舞，乐以忘归时，就自觉不自觉乃至习惯性地想到了我的同学，也是我潜在的竞争者的女儿，刹那间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并自警自励起来。虽然我衷心期望女儿雏凤清于老凤声，青出于蓝胜于蓝，也深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乃大势所趋，但我在望子成龙的同时却不情愿屈己为虫．在殷盼女儿后来居上之际亦不甘落后，要永远与女儿同学习，共进步．做合格的“跨世纪的一代”接班人。

                （选自《行余集》 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