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作家”到“大木匠”

——赵俊贤老师其人其文

我与赵俊贤老师有师生之缘，30年前，我上西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时，赵老师给我们讲授现当代文学，那时他正当壮年，虽然身长不够高大但气宇轩昂，略带商州味普通话不够标准但谈吐不凡，把一段当代文学史讲活了，尤其是在讲高晓声的短篇小说《李顺大造屋》时，把主人公李顺大讲的绘声绘色，活灵活现，以至同学们将“大木匠”作为绰号送给李顺大，又爱屋及乌送给赵老师，在私下说起赵老师皆以“大木匠”称之，尽管不无失敬之处，但却反映出同学们对他其所讲之课的喜欢。

为何赵老师能将课讲活，使同学们对作品中的人物理解到位甚至拿来送给他作为绰号，是因为他不仅是一位学问渊博的教授，而且是一位作家，当时赵老师也没有给我们讲他的作家身份，而是在我毕业十几年后编写《陕西省志.出版志》时了解的，在我们搜集的民营书店长安书店的资料中，发现一个秦腔剧本叫《还牛》，是歌颂新婚姻法的，作者署名赵俊贤，我当时联想到赵老师，但却将信将疑，因为作者当时才上初中，和著名作家刘绍棠相似，但刘绍棠如雷贯耳，而赵老师却默默无闻，但经过确认的确是赵老师，但我却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今年国庆节期间，我们大学毕业三十周年师生聚会，见到赵老师等老师，因时间有限尽给老师敬酒数杯，寒暄数语，而未能深谈，但却收到赵老师送给我们每个同学的签名著作《学府流年》，一个多月来置于床头，有空拜读，当看了《处女作与西大梦》及其所附录的《还牛》剧作等文时，才知道《还牛》写作来龙去脉，1952年寒假期间，年仅15岁的赵老师有感于新婚姻法使农村移风易俗，于是创作了秦腔剧《还牛》并寄给当时的长安书店，不到半年时间，在长安书店总经理兼总编辑王淡如先生的修改润色下出版发行，赵老师由此做起了文学梦，并和西北大学结下不解之缘，正如他夫子自道：“处女作使我和西大，和西大中文系结下不解之缘。入学后，我渐渐知道中文写主要是培养文学研究人才。随之，我的志趣也有了变化。我在大学三年级完成首篇学术论文《说书起源问题质疑》。”“我的一生从事文学研究，从事文学教学，若要追根所愿，处女作《还牛》的出版应该是源头。”

当看到《业余编辑与校勘》及其所附录的《怀念王淡如先生及其长安书店》（在此文末尾赵老师附记：写作本文时，参阅了1998年版陕西省志第七十卷《出版志》，谨此说明并志谢）时，对赵老师与出版业的缘分叹为观止，赵老师因为一部秦腔《还牛》与文学引路人——长安书店及其总经理王淡如先生成为忘年交。在文末，赵老师写道：“我不曾终生从事文学创作，而从事高校文学教学与文学学术研究；但从宏观角度区分，还属于文学事业领域。王淡如先生是我的文学启蒙恩师，王先生是一位值得敬重、值得怀念的文化人，是陕西现代出版史上不可忽视的一位出版家。长安书店，是一家值得载入史册的出版社。所幸陕西《出版志》较为客观地叙述了他所创办的长安书店。”看到这里，作为《陕西省志.出版志》的副主编，作为该志的组织者和编写者之一，我深感欣慰。

我也为赵老师欣慰，尽管他没有像刘绍棠那样坚持文学创作成著名作家，但他却成为一位著名教授，桃李满天下，培养了一大批从事文学创作和研究的人才，贾平凹、雷抒雁、方英文、李浩等等，他就像大木匠一样“斧正”着大学生、研究生，言传身教，以自己的道德文章熏陶学生，使他们人贤才俊，成为栋梁之才，为建造中国文学之屋贡献了自己的聪明才智，也赢得学生们的尊敬和好评，正如学生刘炜平为其七十大寿所书匾文所言：华年跣足出商州，迎送长安风雨稠。业守文心自弘毅，笔耕日夜著春秋。何曾屈节随乡愿，未愧青丝转白头。欣看上痒兰惠盛，闲来桥门好垂钩。”

在培养人才的同时，赵老师也在从事文学研究，著有《中国当代小说史稿》《论杜鹏程的审美理想》《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综史（上下册，5卷本）《中国当代文学风格发展史》，其中《小说史》被专家称为“系国内第一部当代小说史，填补了当代文学研究的一个空白”“超越了传统的编年体文学史写作方式，为当代文学研究开拓了一条新路。”《综史》在学术界也产生较强的影响，被誉为“带来学科意识的觉醒”“在当代文学史的本体论和文学史结构体例上是一大创造和发明”。该书荣获陕西省教委人文、社会优秀成果奖一等奖等，总之他的文学学术研究堪称自成体系，独树一帜，连自然科学大师“侯氏定理”发明者侯伯宇教授也称赞不已。

赵老师在从事文学教学和研究的同时，还从事文学创作，他送给我们的《学府流年》堪称学者散文，但又不同于一般的学者散文，在文中，我们看到一个老知识分子的情怀、正直和正义，他爱恩师和同仁。在书中，看到他对昔日负笈求学艰难的回忆，看到他对文学领路人的追思和感恩，看到他对他们老一辈教授的总结和概括以及同仁英年早逝的惺惺相惜、反思和呼吁，在《西北大学的5850部队》中，他不无幽默或自嘲西大的5850（多年工资为58.50元）部队“物美价廉”“永久耐用”“磨损严重”“这批人，主要是千余名退休人员，是西大的弱势群体。相对而言，也是生活较为困难者。这些人理应得到社会和学校的尊重和关爱。西大并不是平地而起，今天的西大，是昨日西大之延伸。对于西大开校的元勋，我们要永志不忘，要怀念、学习他们；对于昨日退役之老兵，也可以力所能及创造条件，让他们颐养天年。”由此可见他的仗义执言、秉笔直书。

他爱学生。无私地教书育人且身体力行。在《学生送礼》一文中，他对考研前研究生的送礼坚决予以谢绝，断然说：“要留烟可以，我现在宣布：你明天不要来参加考试了！我已将你淘汰。”当学生拿起烟临走时，他平静地说：“明天还是来复试吧，我将一视同仁对待考生。今天我家里这一幕，天知地知，权当不曾发生。”堪称当代“四知先生”。当然他也不是绝情到不通人情，当陕北的学生带了点祖父准备的小米红枣来看他时，对着礼轻情意重的礼物他无奈收下时，从自己口袋掏出30元，让学生买点水晶饼等特产带给他爷爷并致问候，学生执意不收，他就说：“你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学生含泪收下。这就是为人师表，那些腐败官员面对这样的老师该是何其羞愧汗颜？

他爱家人。但却深明大义，不惜小家为大家。在《腥风血雨家国事》一文中，当听到美国炸我驻南斯拉夫大使馆的消息时，他和已经撤离的女儿一样为时在使馆工作的女婿熬煎担忧；当外交部领导来慰问时，他对“这个谢意委实不敢领受。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外交人员是不拿武器的战士，他们为国效忠，家人理应支持！”这就是一个老知识分子对祖国和民族的赤子之心！赵俊贤老师名副其实名至实归，是我们学生们乃至世人为人处世的榜样和典范。

                                   2013.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