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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流水 随物赋形

6已有 766 次阅读  2015-05-13 16:17

行云流水  随物赋形

――苏东坡散文创作与当下问题关照

 

在中国散文发展的历史上,宋朝是一个重要的阶段。在宋朝的散文发展历史上,苏东坡是一个颠峰似人物。尤其重要的是,苏东坡的散文如行云流水,会炙人口,影响深远。宋孝宗在其苏轼文集赞序中就说:朕万机余暇,绎诗书,他人之文,或得或失,多所取舍;至于轼所著,读之终日,亹亹忘倦,常置左右,以为矜式,可谓一代文章之宗也欤!最近一年多来,我也常将东坡文集置于便处,早晚阅读,甚至至夜深疲倦时,还可将其醒脑。

综观苏东坡文学思想,没有专论创作之文,但各体杂文之中,却时有作文心得与主张。虽说这些散论不成体系,可真知灼见,直指本体。尤其与苏东坡散文作品结合来欣赏,很见收益,可资借鉴。

古今往来,关于苏东坡散文创作论述颇多高见,然不同时代有不同观点,不同作者有不同认识,今亦借其前人之经验,杂以个人之思想,结合时下散文创作中问题,试谈初浅之见,不妥之处,敬请指正。

首先要说明的是,散文的界定有不同范围,广义的讲:只要不是诗歌,又没有完整的故事,也不管写出什么人物,更不是专门发议论讲道理,却又不太枯燥,而且还有一点点感情,像这样的文章我都叫做散文。(巴金《谈谈我的散文》)。狭义的讲,就是大众所喜爱的抒情性散文。那么,一般的作者所创作的散文当是抒情性的散文。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创作经历的作者,创作的当是广义上的散文。这里我要对比分析的是,既有广义上的涵义,也有狭义上的成份。

归纳苏东坡散文创作,主要有五个特点,但这五个特点亦带有散文创作的规律性问题,故此,千余年之后的今天,如果将其与现实进行比较,仍具有参考价值,这也是谈及此题的初衷与根本。

第一,从语言角度讲,就是要做到辞达。苏东坡在《答谢民师书》中说:孔子曰:‘言之不文,行而不远。’又曰 :辞达而已矣。’夫言止于达意,即疑若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者乎?是之谓辞达。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辞达虽是一句老话,早已出于孔子之口,然苏东坡却给予了新解,在散文创作中赋予了新意。第一了然于心,下功夫认识所描写的事物对象;第二随物赋形,准确地表现客观事物;第三不能不为,即创作使命。当然,这里的辞达是一个非常高的要求。对于创作中的问题,苏东坡仍然很是看重,他在此文之后批评到:扬雄好为艰深之辞 对此,从苏东坡的辞达可以看出,他对语言表达的主张是自然而流畅,明白而易晓。确也如是,文章是写给读者看的,不是自娱自乐,也不是为艺术而艺术。唐代的大诗人杜甫,其诗用典过多,字词艰涩,不仅是现在的读者读起来困难,就是唐时的读者也不易读懂。所以,唐人韦榖就因这一条,而没有把杜甫的诗选入《才调集》。五四之后,关于文学语言的争论十分激烈,有的主张保持文言,有的主张纯粹白话,有的主张白话中强调文学色采。我们现在仍可读到那时的作品,其语言表达真是各呈主张,五花八门。到了现代,虽然相对统一,但仍没达到苏东坡所主张的辞达之意。一种是艰涩。这主要体现在那些所谓的学院派,或者猎奇者身上。这些人有点头脑膨胀,自以为是文化的引领者,所以,常常出言故弄玄虚,夹杂时髦概念,或者自造词句、古汉语复活等等。有的认为散文就是要语言精炼,一语多义。本来,这种主张无可非议,但过之则谬也。余光中,是一位大诗人,也是一位大散文家,也有很多优秀的散文作品流传。然而其中有的散文就主张:“使用最多元、最有弹性的语言”,有时读起来,实在是累。本来散文所表达的是很浪漫的意境,却让理解字词的精力给充抵了。我十分欣赏巴金的文风,真个是自然流畅,一不小心几页就读过去了,思想深刻,表达准确;一种是诗化。散文中可以有诗语的成份,然而绝对不是诗。可是现实中这种语言表达却鲜为可见,尤以年轻作者、诗歌作者为众。把本可以直接表达的意思,非要用玄而又玄、虚而又虚的文字来表达,读完之后,总要在脑瓜里转几个弯才能理解。这些文字看起来语言很美,实际上一点没有价值。苏东坡也主张语言的意境要高,即说的是语言所表达的事物境界,而不是语言本身。他在《书参廖论杜诗》中说:参廖子言,老杜诗云:楚江巫峡半云雨,清簟疏帘看弈棋。此句可画,但恐画不就尔。年初,朋友送我一本《杜甫诗意图画册》,系陆俨少作品,亦画了这句诗。到底画不画得出意境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不管怎么说,这两句诗的语言是易懂的,意境是高远的。尤其出生在三峡腹地的我,更感深刻而准确;一种是文浅,也就是说常用一些概念性语言,或者一般意义上的观察来描写事物本质。苏东坡说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一是要抓住事物的特点,尤其细节。一是求妙之难,不是人人可为。那么,尤其如此,更要大下功夫,而更多的作者,则是走马观花,不求甚解,特别是那些所谓的文学采风,一般情况下是采不到多么深刻的作品的。《人民文学》杂志常有这样的采风专栏,我也读过几则,纯粹是采风日记,或者现场记录,根本没有达到求物之妙”的程度。在这方面,苏东坡是高手,托尔斯泰也是高手。

第二,从结构角度讲,就是要做到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苏东坡在《自评文》中说:吾文如万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所可知者,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如是而已矣!在《答谢民师书》中又说: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读其所有作品,总有一个感觉,自然、多趣、无定制。宋人洪迈在《容斋随笔》中有一篇小文,其题曰:东坡文章不可学,原本说的是后人写了类似苏东坡的文章,千言却不抵三百之言。我这里却从范式上讲,苏东坡的散文变化万千,姿态横生,随性而出,真不可学。比如从结构上讲,有顺叙的,也有倒叙的。有先人后事的,也有先事后人的;从文体上讲,有叙事的叙人的,也有议事的议人的;从长度上讲,有洋洋万言出,也有短短数语评。虽说东坡文章不可学,但是,对照今人散文创作,则不可不反照出一些问题来:一是言尽。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甚至无话找话说,而不是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二是做作。不按事物客观规律而叙,不按人之常情而论。读起来假,论起来失当。亦即没有自然法则,或者说不随物而赋形。三是单一。章法单一,布局单一,叙法单一。一个面孔,一个老面孔,一个没有肌肉的面孔,恰似一排排算盘上珠子,读其一二知其全貌,读其前文知其后论。程式化,模式化,没有动感。总之,太过于技巧化。美国作家福克纳说过:作家假如要追求技巧,那还是干脆去做外科医生、去做泥水匠吧。当然,他还指出:要写出作品来,没有什么刻板的办法,没有捷径可走。年轻作家要是依据一套理论去搞创作,那他就是傻瓜。应该自己去钻,从自己的错误中去吸取教益。那么,如果说我们读苏东坡的散文,仅从创作方法角度讲的话,无法则是最高的法,信笔所至才是最好的文。苏东坡的文章不可学,其实他自己也不主张任何人学他,苏门弟子都是文学大家,却各有所长,而且他还非常反对这一做法。苏东坡在《答张文潜书》中说:文字之衰,未有如今日者也,其源实出于王氏。王氏之文,未必不善也,而患在于使人同己。

第三,从主题角度讲,就是要做到有为而作。苏东坡在《凫绎先生诗集叙》中说:“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谈以为高,枝词以为观美者,先生无一言焉。士之为文者,莫不超然出于形器之表。这段话的意思至少表达了两个观点:一是文章要有思想。文以载道,这个道,不仅仅是说教,还要求其客观规律,表达事物本来面貌。他在《日喻》中说:南方多没人与水居也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没矣夫没者岂苟然哉必将有得于水之道者。在《答王庠书》中说:儒者之病多空文而少实用。贾谊、陆贽之学殆不传于世那么,我们今天的文章是不是亦有此病呢?我看是有的。要么空言道理,大话道理,没有情感,没有事实;要么只讲现实,只讲现象,没有归纳,没有提炼。二是文章要发乎于心,而不是应景之作。但是,现实中这样的反面事例却实在不少。比如遵命文章,达到某种宣传功用,完成某种领导要求。还比如图利文章,为了个人的经济利益、社会名誉而作,这类文章尤其为多。价越高写得越用力,字数多,文也长。称之为某某主题写作的也多,如科技散文、旅游散文、文化散文、教育散文、人物散文等等。写作这种散文最大的问题是无事找事做,无话找话说,没有情感还要强作笑颜。格调类同,架构类同,所描写的对象类同,甚至所用的词汇也类同。类同之文,一看就疲倦,一看就乏味。看似探讨了某些问题,实际上哗众取宠,借以吓人。这样的集子我称之为资料集,而不是散文集。更甚者,生产性写作,组织一批人,确定一些主题,东抄一段,西摘一章,语言很花哨,编排很奇特,很快就成书,轻松就上市。这种写作纯粹是为了赚钱,流传越广,遗毒越深。

第四,从情感角度讲,就是要做到随物赋形。苏东坡在《自评文》中说:吾文如斛泉源不择地皆可出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而不可知也。在《南行前集叙》中说:有触于中,而发于咏叹。通观苏东坡散文,无论是叙文,或是游记,或是笔记,或是杂感,或是题跋,总是情意浓浓,千年之后的今天读来如在目前,其事、其人、其作者之心境如读者之亲临。但是我们今天的散文呢?却并非如是。一是文中无情。平铺直叙,没有把作者与描写对象融为一体,似乎是在用文学语言写文件、写简介、整理资料;二是文中假情。本没有可叹之处却非要感叹不已,本没有歌颂之价值即非要大加赞赏,本没有悲悯之情份却非要假以哀伤。真是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 的味道。这种情况与作者隔,与读者更隔;三是用情不够。傅德岷先生说,散文是作者的心史。那么,在散文中能否充分的表达作者的情感的确十分重要。这种情感的表达应当是自然的,随文而生,随事而附,说有情处则有情,该高潮时则高潮。散文中的情应当如长篇小说,如长卷书法,如大气磅礴的山水图画,充满着作者的情感变化,喜怒哀乐和所有隐私

第五,从真实性角度讲,就是要做到务学而好问 。苏东坡有多篇关于画家不了解生活,而将事物描绘失当的短文。比如说《书黄筌画雀》,他记载了黄筌画飞鸟,颈足皆展的失误。开始苏东坡也只是听说,后来经过他的验证,飞鸟缩颈则展足,缩足则展颈,无两展者。而这样的现象,不但古代有之,今人亦有之。我就见过一件雕塑作品,所表现的是人牛耕田,而人和牛的脚却全露在外面。南方的田是有水的,是稀泥的,耕时肯定脚在泥下,腿在水中,脚何以能见?文学作品的描写也有这个问题,苏东坡为王安石改错过诗,有朋友也为我改错过诗。我说的是:遥望江南山月小(此江南为一地名),他非要改成遥望江南小树摇”。江南十数里,何以能见树,更何以见其摇。我们现在的作者,有的来自城市,不了解农事,非要写农民;有的来自教育,非要写军事;有的来自工人,非要写警察。隔行如隔山,即使通过采风可以了解一些行业知识,但并不一定深刻认识其规律,此类散文要么浅,要么不准确。所以,写作还是要写熟悉的生活,要写自己有把握的内容。或者要有一种求真精神。古人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还有一种现象是不深入生活,整天泡在写作里,整天想的是出文章,整天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从网上来信息,从电视里找素材,从空空到空空,从现象到现象,从理性到理性。再有一种现象是不学习不提升,以为“实践出真知”,但是没有知识的储备,没有大量的阅读积累,何以笔下生风,何以文采四起,何以做到万斛泉源。苏东坡在《记欧阳公论文》中说:无它术,唯勤读书而多为之;世人患作文字少,又懒读书,每一篇出,即求过人。如此,少有至者。疵病不必待人指,多作自能见之。

 

2015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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