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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老其人

5已有 810 次阅读  2015-07-13 09:21


屈趁斯,重庆著名书法家,在全国亦有很高威望,多次在《中国书法》杂志上专题推介。因其年长,故人们常称之为屈老。不过,他自己并不认为已经年老,常说自己九十岁年龄算是90后。确也如是,屈老爱开玩笑,也爱和年轻人打堆,说话声音也大,底气也足,一说一个笑哈哈。如果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你一定猜不出他是九十高龄的老人。

遗憾的是这样的称呼再也没有回应,这样的笑声再也无法重复在耳际,这样开心的话语再也激励不到年轻人的进步。

屈老离开我们快一年了,一年里,时光流逝很快,可屈老的音容笑貌如在目前。今天,夜里人静,实然脑爪里又想起了屈老,似乎我们又在看他创作,又在虚心向他求教,又在听也天南地北的吹龙门阵。啊!我觉得我有好多话要向屈老说。可是,屈老已在天堂,我却落在夜里。我的想念、我的思想如何能够致达?哦,想起来了,何不写成文字,明天发到网上,通过电波送到天庭。

 

(一)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认识屈老是20024月下旬的一个晚上。那天正是屈老随重庆文史馆组织的书画艺术慰问团,来到长寿祝贺撤县设区。我作为区委宣传部的一名负责同志参加了接待。席间,只见屈老能饮能谈,那时虽已88岁高龄,可精神矍铄,谈笑风生,与年轻人一般。第二天上午,单位专门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好让他为长寿区委区政府创作作品。我作为服务人员,既欣赏其创作过程,更获得了一件佳作,真是兴奋不已。后来,与其学生范国明过从甚密,便与屈老接触更多。尤其是屈老的平易近人,一点不摆架子,问什么他都乐意回答,这让我更有机会频繁出入于屈老之家。十多年来,感其为人,无不敬而仰之,中国书协曾经评其为“德艺双馨”书法家,便是最好的概括和总结。

当今社会,什么样的明星大腕都有,有的确有才艺,有的只是半壶凉水。尤其自以为是的,走一路宣传一路,粉丝族拥一路,甚至保安随从一大群。这样明星在影视界有,在作家群、画家群、书家群也有。然而,屈老却为人低调,当大家都闪现银屏上、广播里、报纸上、网络上的时候,他却在陋室里研究学问,或者与年轻人饮酒。也可能正因为如此,才有吾辈之学生出入,才有常年流水般的书友,才有人们敬爱的屈老于世。

十数年来,每次到他家里,他都非常热情,介绍他的藏品,推介他的茶叶,问询你的生活,主动看看你的作品。我多次要求与他合影,他都非常爽快,而且笑得特别开心。现在都是数码相机,每次照完之后他还要看看,如果神态不好,他还要求重来。这认真劲,跟他创作书法作品差不多。

近年,我常读苏东坡文集,集中多次提到他为求字者作书,有的数千里而来,有的为名誉而来,有的为救济而来,他都一一应允,并且不收分文。每读至此,我都会想到屈老。屈老从不为润笔费而烦脑,谁要求字,给钱也写,不给钱也写,少给钱都成。总之,他写字不看在钱上。虽然自己生活并不那么宽裕,却从不为钱而书写。他的润笔观与苏东坡先生无异。不过,恰恰又让我想起了陕西的书画市场。

我在陕西工作过20年,因为工作和爱好书法的缘故,亦常与陕西的书画界接触。然而,接触中深感陕西的书画交流与金钱交往形成正比。什么人什么价位?写多少字要多少钱?这是常事,也是常理。然而,把利益看得过重确是陕西书画界的一大特点。某年,陕西一位知名书法家到渭南写字,有偿公办之后,便到某个酒店专销自己。这买字的方式也很特别,前厅交钱开票,后厅交票取字,严然一个市场行为。数年之后我回到重庆,还责备重庆的书画家们没有市场意识。现在想来,重庆的书画家还是要高雅一些的呀!否则,也不会像陕西书协那样,设上30来个副主席。历来都说当官能发财,对于陕西书画界的官来说则更能挣钱。我收藏了一些友人的书画,从来不给钱,因为我看不起用钱买来的作品,更没有经济条件干这样的事。在收藏与生活中选择,我还得生活。

 

(二)

 

我是个书法爱好者,所以,走到那里只要是关于书法的事就要问到那里。当第一次见到屈老时,便问了许多关于于右任书法的问题,比如于右任先生如何用笔?是长锋、中锋?还是短锋?行笔快还是行笔慢?握笔高还是握笔低?用墨浓还是用墨淡?等等一大堆问题。屈老非常高兴的为我解答,并且说他重庆见过于右任先生写过字。这让我更加坚定了他的说法。当时我正专心于于体草书的临习,自那以后,书艺大有长进。十数年之后的今天,临习起于右任的草书来真还容易上手,兴奋时还用于体草书创作一点作品,虽不神似,却多形似。

同时,他还说,习字要先精一家再及其余。培育自己书风,要攻一种,余者可作学习。如果见什么学什么,肯定什么都不精。我就保持一种行书,然而其中有篆、有隶、有行、有楷、有草,融多种书体于一炉,大气而有力,易识而不俗。却也如是,屈老的书法积百家之长,世人都不可学,即使学也学不像。屈老还举了很多古今名人做例子,他说,比如王羲之也只是行书第一,楷书第二,而没有章草,也没有篆书。启功也只是行书第一,别的也不擅长。人的精力有限,主攻一体,成就一书,便是事业。屈老的话一直谨记于心,直到现在我也只是行草书为主,别的虽也临习,只是丰富笔法,扩大视野而已。

当代书家都有赝品,唯屈老无。因为屈老书不是常人所能为。世间有一二件者,行人眼一看便明。所以,仿屈老书法者,亦不必欺名而盗世。屈老本不为书而挣钱,你又何必为钱而学屈老书呢?当然,研究屈老书法,推介屈老书法艺术,则又当是一回事。

 

(三)

 

屈老每次作书都用新墨,不用旧墨。每次用多少,放多少。用完洗砚,砚面常净。如果冬天,还要加上温水。我不解其意,便问屈老。屈老说,新墨有精神,旧墨要变灰。后来看了不少大家的作品,才解其意。回想过去习字时,墨色不佳,习字也没精神。现在想来,与墨色有关。自那以后,我每次习字都放新墨,每放一次,便要用完。而且要将砚台洗净,甚至笔洗也要清洗。近来有此疏懒,没洗笔洗,结果积了厚厚一层水垢,用毛巾无法清洗,看来还得用钢丝球了。这也是不遵屈老言的教训。

屈老书法用桌在其后院,院里有座假山,山下有个水池,水池便是屈老洗砚之处。每到屈老家,常携客于后院,躺椅上、小凳上,落座之后,常话语不停。我不时仰望苍穹,在重庆主城高楼林立之地,有如此静地实属难得。苍穹之下,有如此屈老后花园,数平方米之中藏山水佳木,真有点集世界大观之气象。再加上屈老的书法艺术,岂非陶渊明之境界啊!我曾多次为屈老洗砚池中,其实,我并不全是为屈老而代劳,更多的是想体验其精神状态。到现在,也只感其乐趣,而未能达到其心性,也可能我本有些做着,所以越是做着越无缘书境与心境。

冬天,屈老用墨要加温水。他说易于用笔。当时,我并没在意,然而,当我冬天试而用之后,才感其真理的存在。后来,常关注于砚台文化,发现古砚中有用火加热的砚台,更证实了屈老的用墨道理。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屈老的这一指点,即使看过再多的加热古砚,也不会有冬天用墨加热的习惯。看来,有些学问,没有先生的指点,纸上得来终是浅的。

 

(四)

 

书房,是文化人重点经营的场所。拥有一个好的书房,则是文化人最大的追求。

我同所有的文化人一样,把主要精力和主要收入都投到了书房之上。直到数年前拥有了近百平方米书房,才感到自己的追求似乎错了,遂写了一篇文章,题曰《书房在心中》。后来,读到周有光先生的《有书无斋记》,更感自己的追求失之偏颇,所以,还应贺了一篇《有斋无书议》。今天回想起屈老的书房来,深感屈老精神之高洁。

屈老的家座落在重庆医科大学家属区的一个老院子里,应当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建筑了。居一楼,约60来平方米。阴暗而潮湿,通风条件也不好。如果硬要找其优点的话,则是便于老年人出入。屈老的书房大约10来平方米,既是客厅,又是书房,甚至还是餐厅。进门对面就是一张大桌子,显然是习字或者写作所用。桌上堆满了书画图籍,还放了不少文房和生活用品,现在已经无法创作书法了。左侧有一张双人沙发,并早已陈旧。沙发的里角有一个书柜,柜里放满了书法、文学、历史书籍。右边的墙下有一张小桌,是屈老烧功夫茶的地方。四周的壁间挂满了书画,大部分是屈老自己的作品,也有其叔父屈氏的书法,和晏济元先生的山水。书房通向后院有一个小门,小门外便是创作书法用的书桌。书桌很大,却十分简陋,是用一整张木工板钉起来的。桌面覆了一层深绿色的塑料薄膜,薄膜直垂地面。桌上除了笔砚、笔洗、镇纸、印章,和几本书法方面的书,别的什么也没有。书桌用一张大大的遮光防水布围着,意在夜间防潮,雨天防水,白天防晒。这里无法安装空调,可屈老一年四季就在这里创作。

屈老接待客人,阅读书籍,便在这个小小的书房。如果要创作,就到后院。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书房,再加上风雨中创作书法的书案,我有些惊呆了。如此著名的书法家,经济条件也并不算差,为何不建一个亮堂堂的书房?如现在的某些“大书家”那样,先把阔给摆起来了再说,至少可以借势吓人。而屈老并没有这样做,自己也不觉得寒酸。照例在自信、开朗中,读他的书,作他的诗,写他的字。

近年,我因工作调整,原有的书房已使用较少,反而是回归到数十年前读书的境地。夜里,只有待小外孙入睡之后才能到厨房阅读,因为我现在只有一间单间配套的房子,客厅、餐厅、书房、卧室系于一室。起初还有些埋怨,感到自己奋斗了大半生,现在还居住在这样的环境,在茶几上写作,在沙发上睡觉,在狭小的空间里实现着文学和书法的梦,真有些不是滋味。现在想来,屈老如此,周有光如此,我何叹书房的条件呢?

屈老生前为我题写过“刘德奉书法作品集”,直到现在我都未能用上。我知道,这是一种期待,更是一种要求。我想,我会用屈老的精神,在有限的生命里努力去实现,也算是对屈老灵魂的一种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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