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树的青年时代

                  温 洁

英子的老家是个风水宝地，四周被彩色的风景环抱。

一个平整而不算宽阔的院子，最惹眼的还是院子门前那棵矮矮的榆钱树，仿佛刚刚进入青年时代，神采飞扬，活力四射。因为正值开花时节，一簇簇白色的小花瓣迎风起舞，好像要去追寻自己瑰丽的梦想。

听英子姐姐说榆钱树生命力很旺盛，当年，饥饿难耐，她聪明能干的母亲，用玉米面和榆树花搅拌，蒸熟，就做成了榆钱饭，便是最好的晚餐，救过他们的命啊！在那个缺吃少喝的年代，榆钱饭成为多少人最美的期待。

而我，第一次知道榆钱饭，是在贫穷的80年代，那时正在读小学。偶然读到刘绍棠写得《榆钱饭》，感觉和自己的生活背景大同小异，便非常喜欢。熟读成诵，记忆深刻，现在都还能背出来：

我自幼常吃榆钱饭，现在却很难得了。

　　小时候，年年青黄不接春三月，榆钱儿就是穷苦人的救命粮。杨芽儿和柳叶儿也能吃，可是没有榆钱儿好吃，也当不了饭。

　　那时候，我六七岁，头上留个木梳背儿；常跟着比我大八九岁的丫姑，摘杨芽，采柳叶，捋榆钱儿……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常常吃到玉米稀饭，而一直没有吃过榆钱饭，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美味。但是脑海里，却深深烙下榆钱饭的印记。

九十年代，英子母亲因病去世了，而榆钱树叶不知为何竟也渐渐凋零，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英子的父亲非常伤心，但是为了孩儿们的成长他必须坚强。每年春二三月，他都默默注视着那棵矮矮的榆钱树，轻轻抚摸它，渴望它快点长高，长出新叶，早一点开出白色的小花。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很多年后，英子的父亲背驼了，走路都不利索了，而孩儿们都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当每一年秋风吹落所有枯叶时，他都会站在瘦弱的榆钱树前发呆，轻轻抚摸，默默怀念，孤独深深煎熬着他疲惫的心。

不记得哪一年春天，英子在母亲的祭日那天，突然发现那棵矮矮的榆钱树竟然又发芽了，还长出了嫩嫩的新叶。不知道英子的母亲，在天堂里，充满感念与怀想的她，是不是用前生的甘甜和温情，换来了他们来世深深的依恋和眺望! 英子和父亲激动地拥抱这棵矮矮的榆钱树，仿佛它去了远方，迷路了，现在终于回家来了。就在那一年，英子的父亲遇到了现在的老伴，两个古稀老人，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开始了他们朴实无华而算不上爱情的生活。

至今，这棵榆钱树，好像还处在青年时代，尽管它的年轮里已经长满皱纹。远看多像当年英子的母亲，散发着爱情的香味，把英子的父亲默默守望。

英子说，她的父亲是勤劳的。房前屋后的庄稼都是他亲手种植的，他们吃着父亲种得粮食和蔬菜长大的。眼前，油菜蒹葭苍苍，有一点泛黄，即将收获。那一大块小麦，长出了长长的麦穗，在阳光的抚慰下，活力四射，青春如歌。梅英子细心地采摘榆钱花，用他父亲种的小麦，磨成的面粉，给我们做了世上最好吃的榆钱饭。我激动不已，忍不住惊叹：“真好吃，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晚饭！”长长的筷子，在蓝色陶瓷碗里，轻轻地夹起鹅黄色的榆钱饭，细细咀嚼，默默品味。我偶尔探头窥视英子，她的眼里，饱含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陶瓷碗里。我知道，在她心里，母亲做得好吃的榆钱饭一辈子都会烙印在她的心上……

夕阳西下，我深情地注视着那棵繁花似锦的榆钱树，正值青年时代，生命蓬勃，好像枝桠上的每一片新叶，每一片花瓣，都在依依不舍地与我深情挥手道别。在夏日的余晖里，折射出生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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