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里的古镇

文/陈益鹏

 西安玉祥门外直行五百米，靠大庆路右侧的一个街口，矗立着一个高大气派、造型古朴的牌坊，上书“欣集古镇”四个金色大字。每次坐车从门口经过，都忍不住扭头张望一眼，匆匆地一瞥，内里可见一条宽约二十余米、长约300米的小街，其古色古香的门楼招幌，整齐划一的空间布局，尤其是在高楼大厦挤压、繁华街市合围中，能看到这样一个典雅厚重的“古镇”，心中便生出十二分的好奇。

 从高新路出发，坐207路公交车到潘家村站下车，跨过大庆路就到了欣集古镇。石坊门仍很气派地站在街口，正门两边各有一个侧门，以方型石柱隔开，四根柱石和三个牌额上均刻有云纹和龙型图案，七个雨蓬均是青瓦彩拱，飞檐翘角，极力渲染着一脉“古意”。而门旁并肩支立着的一个形似黑板的LID广告屏，却又明白不误地向人们诉说着“现代”。听门旁一个摆摊的老人讲，这欣集古镇，就是过去的潘家村，至于为何命名为“欣集”，他也说不清。我猜想，这个所谓的古镇也许史上并无此说，因为在过去，这里可是唐长安城的某个里坊所在，距明城墙如此之近，怎可独立成镇？看来，是当事者想借古镇之名，给繁闹的都市加点佐料和味精，闹中取静，打造一个别具风味的集市，供人们消费。是集市，当然就望它生意兴隆、欣欣向荣了。

 通过打听得知，这条仿古步行街始建于三年前，真正开市还不到两年。难怪西侧还有好些房间空着，有的还正在装修，没有开业。从南走到北，一街两岸大多数店铺以餐饮为主，而且汇聚了全国各地不同风味的菜系和特色饮食，如广东菜馆、北京火锅、楚湘菜馆、西府农丰岐山面荘、川香煎饼屋、陕北羊肉、大老碗面、重庆特色鱼、东北聚鲜饺子王、潮汕菜馆、渭南水盆羊肉……红红绿绿的匾牌、灯箱，无声的广告着。陕北羊肉的真正店名叫做“老村长炖羊肉”，店长姓周，四十多岁，一个来自陕北榆林敦厚、精明的汉子。我问他为何取这样一个店名，他说，你看墙上，那上面有介绍。北墙上，果然挂着一面玻璃镜框，里面嵌有一幅字画，背景是陕北青葱的梯田，文字这样写着：“‘老村长’顾名思义就是村干部，回想起过去人们的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干的集体活，吃的大锅饭，在老村长的带领下，集体干活的那精神值得人们敬佩，围着那口大锅共享共乐时的场景，至今使人们难以忘怀！老村长的精神，依然在鼓舞着人们，奔向美好、幸福的小康生活！本店全体员工，竭力效法老村长的精神，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地为顾客上帝们烹饪出每一道美味佳肴。村长说：朋友，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实话说，这几句话说得并非文采飞扬，而且有些疙疙瘩瘩，但却非常朴实，能让人产生联想，勾起怀旧的情绪，食之，便因心境不同，味道也会不一样。房间布置得也还算雅致，温馨，尤其桌面和地面都收拾得很干净。另一面墙上，还挂着两面锦旗，没有落款，不知是别人送他的，还是他自己捣鼓的。我瞅了一眼他的菜谱，上面写着：铁锅羊肉 88元/斤（二斤起），现炖5斤起（清汤、香辣）。他问：要吗？几个人？我摇摇头。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但他要二斤起，我一个人吃不了，而且，感觉那价似乎有点儿贵。于是，走出店门，来到隔壁的“大老碗面”餐馆，要了一份三合一的大老碗面。这家面馆的特色不在面，而在盛面的那个青花瓷大老碗。关于那个碗，菜谱上有专门的一段文字介绍，说：“陕西耀州窑创烧于唐代，五代成熟，宋代鼎盛，金元延续，止于明代中期的十五世纪末，有八百多年的延续烧造史。如今我们延续古法烧造了实用器青花“大老碗”，旨在传承和发扬陕西特色餐饮与悠久历史文化。‘大老碗’的厚重、粗犷、细致、张扬与朴素正是陕西人智慧、耿直、质朴、热情、包容的最好诠释！”我用竹筷量了一下碗口，碗的直径只比筷子短一厘米，一份面食盛在碗底，似只有一小撮，可一吃完，还真能管饱。此店还有两个与其它店不一样的特点，一是用于吃饭的桌凳比较高，坐在木凳上，双脚几乎可以完全离地；二是跑堂的服务人员，无论男女，都穿着或灰或红的古代服饰，宛然来到唐朝或汉朝的某个酒店，只想大声唤一句：小二，上酒来！也穿越历史，侠客或儒生一把。店主说，他们这个大老碗面的名气可大了，曾接受过中央电视台七频道“美丽中国乡村行”电视节目专访。我似信非信，跑到门口一看，门头的LID广告屏果然正滚动播放着这条新闻。一份三合一大老碗面，11元，有肉、有青菜、有鸡蛋，色香味俱全，我看蛮值！

 除了特色品牌店外，进街口，还会看到稀饭、凉皮、水果、烧烤、肉夹馍、砂锅米线之类的小食店。当然，在这条步行街里，也不独只有吃喝，还有其它一些门店也夹杂其中，如房屋中介、西安旅游、中海驾校、古城大药房、古镇美甲、精艺美鞋行、小超市、某某物流、洗浴、足道、按摩等。最醒目的要数“皇家水会”，不仅门楣处突出一面巨鼓，标示旗舰店，还在北门街口门雕牌坊一侧的徽式马头山墙上宣挂招牌，广而告之。而一些洗浴、足道的招牌下面则往往挂有“陕西重卡”、“新疆八钢板簧”、“东风康明斯特约备件经销商”之类实体单位的灯箱广告。不知这些洗浴、足道行是由这些重量级单位开设，还是偶然巧合，碰在了一起，不得而知。

 欣集古镇的北大门外，是西站路，西安火车西站就紧挨在路的北面驻扎。路不宽，却异常繁华，与车辆相关的诸如货物托运、汽车配件，包括水果摊、面食馆也比比皆是。那些大车、小车、客车、货车，河南的、甘肃的、渭南的、山西的，齐集于此，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市容巡逻车、洒水车也忙得不亦乐乎。此时，我才明白，这欣集古镇里，为何天南地北的菜系餐馆都有，原来都是有着特定服务对象的。岂止那些小贩小店在此扎堆，沿欣集古镇绕场一圈，发现：东去两百米，有位于环城西路的海纳西安汽配城；西去两百米，有位于劳动北路的西安市汽车自选市场；北有西安火车西站；南有玉林汽配城、人人乐商场、地铁一号线和大庆路。居此商贸街肆之中，欣集古镇岂有不繁盛热络之理？

 那些门店，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皆青砖青瓦，朱窗红门，宫灯高挑，招牌林立。有的大门两边栽着拴马石桩，有的摆放一对石鼓或石狮，三层的小楼房顶建有隔火的山墙，装有彩灯，想必夜晚一定是五彩斑斓，恍如梦境。和摆摊的老头闲聊得知，别看欣集古镇这会儿漂亮、洋气，当初可是有名的脏乱之地。潘家村原有村民800多户，直到2011年8月，都诉迁一年了，还有40多户针子户不愿诉迁，甚至还出现过上街游行和上访京城的事件。谁也没想到，仅仅三年时间，这里就变样了，再也看不到低矮破旧的房屋，代之而起的是两岸高耸的大楼和荡漾着古典气息的小吃一条街。这是时代的进步，谁也无法阻挡。与西站路以北仍然破旧的背街小巷相比，当初那些极力反对诉迁改造的村民们，此时，内心的感触，想必定会比其他人更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