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硬币

文／赵攀强

    1980年我考上初中，家乡观音堂村离吕河区双井中学有十余里山路，这条山路盘旋于卧牛上。每个周日，我都要早早吃过午饭，背上五十四斤木材、六斤包谷珍、一罐酸菜，带上父亲给我的五分硬币，从卧牛山的“牛头”走到“牛尾”去上学。

    由于路途较远，山路难行，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就选择了住校，背的木材和包谷珍缴给学校的食堂，作为本周的柴火与粮食，酸菜留着下饭。那五分硬币是父亲对我的额外补贴，让我周六放学回家路过吕河街道时买烧饼吃，因为当时一个烧饼的价格正好是五分钱。

    每到周六，我就非常高兴，早上盼着下午，下午盼着放学，人在课堂，心早已飞向窗外。我急着回家，其实是急着跑向吕河街道，用那枚怀揣一周的五分硬币，去买那个香喷喷的芝麻烧饼。那时我觉得，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就是芝麻烧饼了，那种香味，咀嚼的幸福滋味，至今令人回味。

    又是一个周末，我在吕河街道发现了一个书摊，那个坐在木椅上的老头，面前铺着一块塑料布，布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人书，旁边有不少小朋友在那里翻阅。我问看一本书要多少钱？老头说二分钱。我就拿起一本《岳飞传》看了起来，不知不觉一口气看了三本。我把那枚硬币递给他，老头说不够，我说只有这五分钱，身上再也没有钱了，老头感到无奈，放我走了。走到烧饼摊，虽然饥肠辘辘，也只能望饼兴叹，悄悄走开。

    以后每个周六，我都拿着父亲给我买烧饼的五分硬币去看小人书，尽管烧饼很好吃，但我更爱看书。

    有天，我对老头说，能不能把钱留在这儿，把书拿回家去看。老头说，那不行，只能在书摊跟前看。我说，老家离这儿太远了，看完回家太晚了，父亲以为我在路上贪玩，经常骂我，况且走夜路极不安全。老头听到我说的话，笑着点了点头说，那就带回家看吧，下周再来时归还。我甭提有多高兴了，飞快地跑回家，吃完晚饭，连夜一口气把那三本小人书看完。

    每个周日，村上的长辈和同辈都会聚到我家，听我讲岳飞传、杨家将、隋唐演义、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书中的精彩故事。说来也怪，我不仅爱读书，而且记忆力强，凡是我看过的小人书，都能把书中的故事讲出来。他们听了我的讲述之后，经常互相争论，有的讲“关公战秦琼”、有的讲“姜子牙大战金兀术”，虽然胡拉乱扯，啼笑皆非，但他们仍然挣得面红耳赤，最后不得不求助于我的裁决。

有个周末来到书摊，翻来覆去找不到身上那枚五分硬币，可能是不小心弄丢了。我急得满头大汗，老头问我怎么了？我说钱丢了，看不成书了。老头面带微笑看着我，那样子很慈祥，好像我的父亲看我一样。他说，丢了就算了，喜欢啥书就拿回去看吧。我高兴坏了，取走三本小人书飞跑回家。

初中三年，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五分硬币，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读了无数的小人书。

    现在我有了自己的书房，也有了成千上万册藏书，可是再也找不到当年看小人说时那样美妙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