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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的教书生涯

已有 1060 次阅读  2013-07-05 09:36   标签center  normal  black  style 

孙犁的教书生涯

文彦群

孙犁一生,远离官场,热爱读书,除了编辑和作家这两个身份之外,还有几段为期不长的教书经历,也为他所看重,并多次写进自己的忆旧文章里。

1932年,孙犁19岁,在保定育德中学孙犁读高二。这是一所私立学校,在整个华北都有名气,并附设一所平民学校。这一年,他的同班同学张砚方,被学校任命为平校校长,张同学和孙犁关系要好,知道孙犁国文好,读书多,又常在校刊上发表作品,于是请他做女高小二年级的级任和国文教师。此时发生了九一八”“一二八事变,在国难当头,救亡图存的时代背景下,孙犁面对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学生,讲课时总是感应着时代的神经,洋溢着爱国主义热情。他写韩国志士谋求独立的剧本,给学生介绍法国和波兰的爱国小说,又讲反映十月革命的短篇作品,很受学生欢迎。班长王淑,非常聪明,各门功课出类拔萃,大楷和绘画,孙犁自认为望尘莫及,尤其作文能吻合时代的脉搏,紧扣讲课时的思想和感情,如有言不尽意,便写长信和孙犁讨论,并要他解答。由于两人年龄相当,又值青春年华,便互有好感。孙犁很喜欢这位学生,王淑也在信中不自觉流露出了倾慕之情。后因信件被学校训育主任发现,孙犁遂被解除了教职。孙犁晚年坦言,这是他三十年代,读书时期,国难当头,思想苦闷,于苦雨愁城中,一段无果的初恋故事。

尽管教书时间很短,但于孙犁意义重大,这是他正式走向社会、体味人生的一次小小的演习。

1936年下半年,孙犁在家赋闲,经同学黄振宗、侯士珍介绍,到河北同口小学教书。同口是安新县的一个大镇,位于白洋淀西南方岸边,水乡风光的自然条件在北方少见。同口小学是一所完全小学,设施也好,同学侯士珍是教务主任,孙犁担任六年级级任,教五年级国文和一年级自然。虽然教务很忙,每天除上五六个小时的课,还要预备教材,批改作业,但孙犁对这里的生活还是很有兴致。上课时,在教科书外,他还常选一些进步作品作为补充教材,使学生倍感新鲜。课余时间,他也常到淀边散步,长堤垂柳,颇觉舒目。第二年五四运动纪念日,孙犁在大会上登台演讲,还编写剧本,让学生排练演出。

    在这里发生过一件事,令孙犁难忘。班里一个学生异常顽劣,惹得孙犁烦躁而生气,为保持师道尊严,他用教鞭在头上敲了两下,结果这个学生就哭叫着回了家,令全体学生惊慌不安。原来此生是学校校董、本村大军阀陈调元的儿子,且为其爱妾所生。孙犁以为闯了祸,但好在只是一场虚惊,第二天,这个学生还是正常来校上课了。孙犁说:因为,就是在旧社会,即使军阀的爱妾,家长的观念仍然是:请来老师和请来保姆,其目的是不一样的。

    孙犁教书的月薪是20元,他按习惯省钱买书,每逢周末去镇上托邮政代办所到上海购书。除鲁迅、瞿秋白的书和一些进步刊物,他还阅读了许多苏联文学作品和俄罗斯古典文学作品。晚上放学后,学生四散,同事也大都回家,剩孙犁一人独守空院,四周空旷,万籁俱寂,虽只孤灯一盏,破桌冷床,却也不觉寂寞,摊书苦读,每至深夜,精神奋发,若有可为。孙犁在同口教书不到一年,水乡风光和民风民俗,对他日后的文学创作,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1937年暑期不久,七七事变发生,冀中又发大水,不能返校教书,在大时代的推动下,孙犁从此走上了伟大的抗日征途。

    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不久,孙犁就开始为抗日事业奔走。1938年春天,冀中区人民武装自卫会成立时,由中学同学李之琏和好友陈乔介绍,孙犁正式参加了抗日工作8月间,被分配到抗战学院担任教官。院长是北平师范大学的杨秀峰教授,校址设在河北深县,为部队和抗日政权培养干部,分民运和军政两院,共举办了两期。孙犁第一期在民运院教抗战文艺,第二期在军政院教中国近代革命史。民运院在操场搭一个可容五百人的大席棚,横排一条条杉木,作为学生的座位,中间树立一面小黑板,孙犁就站在那里讲课。这样的大场面,需要大声喊叫才行。没有讲义,课前只写个提纲,一堂课三小时,每周两次。三个月时间,孙犁主要讲了:抗战文艺的理论与实践;文学概论和文艺思潮;革命文艺作品介绍,着重讲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孙犁直到晚年时,说话还是声音洪亮,他自己也承认,与这个时期大声讲课的锻炼有着绝大关系。

    孙犁和教哲学的同事王晓楼同住一屋,教书三个月后,和学员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学员送王代号矛盾,呼孙犁典型。因为王教哲学,矛盾不离口,他讲文艺,典型成了口头禅。深县驻军首长送给王一批马,一天王约孙犁去秋郊试马,孙犁回忆说:马固然跑的不成样子,我这个骑士,也实在不行,总是坐不稳,惹得围观的男女学生们拍手大笑,高呼典型在此期间,孙犁为火线剧社编写过一个话剧《鹰燕记》,描写青年知识分子对抗战的认识转变过程。受杨院长委托,还写过一首《冀中抗战学院校歌》歌词。孙犁的战友陈乔回忆说:这首校歌,每天朝会时师生们要唱,剧团每次演出时也都要演唱,它像一团火焰,燃烧着学生的热血,像一把火炬,照亮学生们前进的方向。孙犁后来把这段经历写进了长篇小说《风云初记》。

    抗战学院是当时冀中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革命学府,短训性质,共举办了两期。1938年抗战事紧,阴历腊月,敌人从四面蚕食冀中,不久占领深县县城,形势严峻,学院第二期学员提前结业,师生全部分散转移,孙犁也随之开始了游击生活。

    1943年秋天,孙犁从《晋察冀日报》社调到华北联合大学教育学院,教高中班的国文课。这次和学生相处时间长,感情也很深,并在反扫荡中共过患难,后来还得到过这些学生的关照,令孙犁难忘。高中班驻地在阜平县的一个村庄,教员有一个宿舍大院,孙犁因性格内向孤僻,自己单独住在村北一户人家里,睡的是临时搭起的门板。每天清早,到村边小河洗漱。此年冬天,日军对边区开始新的扫荡。孙犁同师生们领到阜平蓝粗布棉衣后,翻山越岭向繁峙县转移。在这次转移过程中,孙犁不幸生了一场病,脖颈和脊背出了许多水痘,既烧且疼又痒。领队的同事派一位医生、一位护士和一位学生,陪护孙犁到隐蔽而安全的蒿儿梁养病。在孙犁的记忆里,生病后能受到如此隆重待遇,这在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使病中的他倍感欣慰和温暖,留下亲切美好的回忆。他的小说《蒿儿梁》《看护》,就是这段生活经历的真实反映。孙犁在此养病三个月,1944年初春,当奉命返回学院驻地时,又接到了上级要求转战延安的指示。

    1944年春天,孙犁和华北联大师生集体由晋察冀向延安转移,到达时已是夏天。初到延安,孙犁被分到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做研究生,除参加学习和生产外,主要就是读书和写作。从19454月到8月,孙犁在延安《解放日报》和重庆《新华日报》上发表了一系列作品,迅即成为了根据地和国统区一颗引人瞩目的文学之星,尤其是两篇代表作《荷花淀》和《芦花荡》,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孙犁在鲁艺当了近一年的研究生后,被提升教员,改吃小灶,讲《红楼梦》

    孙犁在鲁艺文学系讲授《红楼梦》时,引发了一场红学讨论。时任文学系主任的何其芳因病在家休养,由作家舒群暂时代理。孙犁讲课时,舒群也常去听。一次讲课结束,舒群发表了一些不同意见,孙犁说《红楼梦》表现了贾宝玉的人生观,舒群则认为是批判了贾宝玉的人生观,并引书中的《西江月》词为证。孙犁对此颇不以为然,并给舒群提了意见。但孙犁后来对这件事进行过深刻地反省,他意识到这并不是说舒群同志做得不对,而是我做得不对。学术问题,怎么能一人说了算,多几种意见,互相商讨,岂不更好?青年时意气之争,常常使我在后来懊悔不已。他觉得争论本身无关紧要,当年真诚坦率的同志关系,如今一去不返,令他非常伤感。

    孙犁在延安只生活了一年半时间,却在创作上获得了丰厚的收成,这也可以说是时代赋予他的一种机遇。19458月日本投降,抗战胜利结束,他又从延安返回到冀中工作。

1946年,孙犁受命冀中区党委,主编刊物《平原杂志》。杂志共出了六期,在编刊之余,他模仿五四以来某些城市作家的职业习惯,在河间县第八中学还兼任了一个班的国文课,孙犁认为这样有调剂生活的意味,跑跑路,接近接近冀中的新一代男女少年,比只坐编辑室好

1950年至1953年初,孙犁应邀在河北师范学院国文系兼课,教授《写作指导》《文学专题》《文学概论》。天津刚解放初,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更名为河北师范学院,当时学校教员紧缺,就聘请刚进天津不久,在《天津日报》文艺部工作的孙犁任国文系兼职讲师,每周两节课。孙犁当年的一位学生回忆说,孙犁常穿一身灰色中山装,天热时换件白衬衫,脚踩一双家做的圆口布鞋,衣着朴素干净,作风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大作家的派头。上课讲的是他自己的创作体会,强调写作要有真挚情感;习作课上,总是真刀真枪地帮学生批改文章。有位学生学习平平,习作一般,孙犁不厌其烦地帮其修改,最终在《天津日报》刊出。孙犁对青年学生竭尽教师之责,师生关系十分亲密,无论什么问题,他总能给予最满意的答复。

除以上经历之外,1935年夏天,孙犁在北平象鼻子中坑小学当过一段时间的事务员。1939年冬天,孙犁在晋察冀通讯社工作时,报社机关转移到平阳附近的三将台,孙犁除编印《文艺通讯》刊物外,晚上还帮一位女同志办识字班,使得这个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不长时间就成为边区文化的一个中心。孙犁在1940年写的散文《识字班》,描写的就是这个地方,只是出于环境考虑,他把村名改成了鲜姜台。1948年春天,孙犁在饶阳张岗小区的大官亭村掌握土改工作期间,白天主持分浮财和动员参军,晚上则利用夜校,为贫农团讲解土地法大纲和解放战争形势,有时也教农民们识字。

孙犁早年,喜欢读书看报,学生时期就开始发表作品,他最初的职业梦想和人生目标,就是当一名像鲁迅那样的作家,以文学为志业,靠卖文为生。但是复杂多变的生活,却在他面前展开了新的局面,大时代的洪流,把他推向革命的征途。这些断断续续的教书生活片段,相对于他90年的漫长生命历程,显然只是短暂的,但不论具体缘由如何,却都成为了他宝贵的人生财富,为他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生命体验和生活素材,多次出现在作品中,有机地构成了他丰富多彩、绚丽壮阔的文学人生。要而言之,此一经历,使孙犁增强了对于文学作品的敏感性与分析能力,训练了他的逻辑思维,增进了他对青少年男女的深入了解,从而为他增添了青春的朝气与活力。孙犁清楚地记得:鲁迅曾把青年看做身外的青春

201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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