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的故事

□文彦群

    早上刚到办公室，同事阿兰就来还一本书，他特别叮咛我要注意，说书里还夹着一幅字！

     书名为《篆刻学与用》，是张永红先生的专业著作。张先生是我大学里的老师，毕业于本校艺术系，留校在党委宣传部工作，他的书画印可谓三绝，作品曾多次进入全国书展。我在校时，曾跟着他习过几年《张迁碑》，毕业之前，他为我刻过两枚书画印章，离校后这十多年里，一直保持着联系。几年前，来西安美院进修研究生，我帮着校对这部书稿，他又为我刻了两枚小章。书出来后，专门给我寄来一本，扉页上有用毛笔题写的一段文字，同时还附有一副扇面书法“风鹏正举”。其用意自不必说，这就是我们师生间的情谊。只是这些年里，我已很少再练书法，辜负了老师的一番用心。

     同事阿兰平时爱好画画，尤其擅长石头彩绘，为我画过两个“贾平凹”头像。他喜欢看美术方面的书，常向我借阅。去年一次，我就把张老师的这本书给了他，时间太长，他今若是不还，我都已经忘了此事。老师的著作和墨宝，于我珍贵，当初阿兰感谢我借书给他，现在我也感谢他有情义，没有“贪污”了我的宝贝。我曾写过一篇《印章的故事》，阿兰今天的“义举”，让我忆起了一些事情，于是再写一篇《书画的故事》。

     因为喜欢读书，文化圈里的师友也多，当然其中也有书画家。但我的兴趣重在书上，对于书画是外行，关注的就少一些。常有身边的朋友提醒我说，平时要多加留心，有机会可以多收藏些字画，这东西是可以卖钱的。但我死脑筋不开窍，一直不为所动。

    我崇尚简约之道，喜欢简单做人，也喜欢过简单的生活。我家里的墙上，宁愿让它白璧无瑕，也不喜欢挂满贴实。屋里几面墙大部分光着，卧室里只挂了结婚照，客厅里挂着一副字，是十多年前结婚时，方英文老师送的四字贺语：如影随形。办公室里也有一幅，是教育界前辈张广欣先生写的“读书是福”。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简洁清雅的生活风格。

     这些年里，我手里确实有一些字画，其中也不乏名家，但都在书柜里存放着，且多是题有上款的，平凹先生写的两幅也是如此。最近王卫峰老师为我写字，还就落款问题征询我的意见，我说上款务必需要。我是这样想的，如果落款里没有出现我的名字，那这字或者这画和我还有关系吗？它背后的故事不能体现，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贬值。毕竟，我是不会拿着它去换钱的，我还不至于穷困潦倒到那种地步！

     两年前，朋友于国良遇到一件事，需要两千元，比较急迫，他向我张口求助。我们是认识多年的文友，平时来往也多，这事儿不大，我自然会出手相助的。他要打借条，我也谢绝了，实在过意不去，他就拿来两幅画，是省内一位颇有些名气的画家的作品，要送给我。我知道这东西好，我也很喜欢，但是不能要的，他就说先存放在我这里。一个月过后，他如约来还钱，我让把画拿走，他却死活不肯，现在画还在我手里。我只好说，迟早来取都行，反正这东西都是你的！

     老家的一位小学同学，看到我微信里偶尔也晒些书法照片，以为我整天在这个圈里混，认识的名家多，手里的存货一定不少，就向我讨要。我说真没有的，自己也不是很喜欢，他不相信。最后又说拿一幅画来换，我说确实没多少，仅有的几幅也是师友送的，上面有着我的名字，怎么能敢送人？我离开老家多年了，一年里也平均回去不到两次，和这位同学见面很少，不明白他为何就这么想需要这些东西？

     最近写了几篇关于老师的文字，其中两位也好书法，我就想到，朋友里也有几位，字写得相当不错，我还从没有过开口要字留做纪念。于是就分别打了招呼，向他们郑重求字。至于内容和时限，我并没有明确要求，他们都是舞文弄墨的高人，自然会为我量身定做。就是这样简单，我看重的是字画背后的故事，是我与作者之间的这种纯粹的友情。

     在学生时期，我们老家那个小县城的博物馆馆长景凡先生，是一位远近闻名的书法家，见过了他的字后，我才真正对“书法”这个名词，有了切肤般的深刻认识。我的老师当中，除过年轻的杜辉先生，还有一位老先生刘环赤也是书法家，他带我们历史课，常在课堂上教学生练字。同班同学罗朴华，现在南方某报供职，当年不只文章做的好，字也是写得太是漂亮，在班上众多的同学里面，我最为羡慕的人他，甚至对他有崇拜的心理存在。我那时开始练字，就是受了他的影响。如今他久居南国多年，但不知还坚持着爱好没有？我的同村好友文春胜，小学时字就写得好，多年里勤练不辍，一直没有中断过，现在已是县城里颇具知名度的青年书法家了。

高中时代，在罗同学的影响下，我曾有意识地练过一年钢笔字，上大学后，跟着张老师练过毛笔书法，打下了一些基础，字还算写得不错。因为是学生干部，平时办宣传栏，写标语，实践的机会多一些。参加工作以后，学校里这方面的活儿，也就成了我的份内任务。但自从2007年周昕涛校长来校之后，我就不再写了，一是他除了领导身份外，还是西安美院科班出身的书画家，水平自然不是一般，在他面前，我自是不敢班门弄斧；再是平时杂事太多，就只好忍痛割爱，把业余的重心放在看书和写作上，几乎没有时间练字了。以前那点浅薄的基本功，可以说现在全荒废了，有朋友和同学向我要字，我是从不敢写的。安徽一位退休老教师，业余写作，和我网上认识，交情不浅，他再三要我的字做留念，推辞不过，最后还是请周先生为他写了一幅寄去。这不是我薄情，不重视友道，这是我的自知之明，是我做人的原则。西安是文化名城，书画家多如牛毛，在这样一个城市里生活，耳濡目染，该知道天高地厚，我想也是一种做人的基本修养。

     工作之余，我消磨在书本上的时间太多，外不取胜，内求心安，我看重的是精神生活，与人交往，也多以精神层面的交流为重。我是靠工资吃饭的，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工资收入虽然不高，但足以维持普通人的生活，绝不至于饿死。常有人好奇地问我：你经常熬夜辛苦写作，一年稿费能有多少啊？遇到这种人，就像劝我收藏字画卖钱者一样，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如此地世故而功利，我心里还是特别地反感，以至于厌恶。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必须要用金钱来为它定价！

    2015-9-22